日前,受江苏省城镇化和城乡规划研究中心邀请,南京大学教授、中国城市规划学会“终身成就奖”获得者崔功豪先生做了题为《关于江苏沿江城市群的思考》的报告,对城市群演变和发展进行了系统梳理,提出了对江苏沿江城市群的基本认识,并从国际化发展、与上海共建世界级城市群、空间拓展、最美人居环境营造等方面提出沿江城市群发展的思路建议。
1、世界城市群的发展规律
研究江苏沿江城市群问题,需要将其置于长江三角洲城市群中审视。1957年法国地理学家简·戈特曼根据城市群的识别标准及演进规律,首次提出世界六大城市群,中国唯一入围的即为长江三角洲城市群。重新回顾世界城市群的发展历程,主要有以下特点:
城市区域化的时代来临
城市发展相继出现了都市区(metropolitan area)、大都市区/都市圈(metropolitan region)、城市群(city cluster)、城市连绵带(megalopolis)、城市密集区(city/urban agglomerate area)、巨型城市区域(mega-city region)等概念。城市群是城市区域化的一种状态,城市群的核心概念是城市间密切的联系,包括经济、人口要素的流动,合理的功能体系等。若城市仅仅在空间上集聚,而并无联系,则只是城镇密集地区,而不是城市群。戈特曼认为,城市群是城市区域发展的高级阶段,需要通过规划手段来整合城市间的关系,促进城市群的合理发展。其观点为美国所推崇,在美国的城市及区域规划中得到体现。
以中心城市为主体,形成更具竞争力的综合区域
城市群是都市区、都市圈进一步区域化的结果,必然是由一个或几个中心城市作为主体、包含两个及以上都市区的区域。城市群空间的合理组织有利于发挥国家竞争整体效益。例如美国2050空间战略规划,提出11个巨型区域,作为政府投资和政策制定的新空间单元,促进更具全球竞争力的综合区域形成。中国的城镇化道路,从“以大城市为主”向“以城市群为主体形态,推动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”转变,也反映了将城市群看作一个整体的观念。合理组织城市群空间,应该由中心城市带动,联合、协调周边区域发展。
城市群规划的实质是空间组织
城市群空间组织主要是城际间的联系分工,包括关联度、紧密度、便捷度。历史上,我国的长株潭、京津唐、沪宁杭、苏锡常以及日本京阪神、德国鲁尔、荷兰兰斯塔德地区的城市群均是分工明确、联系紧密的城市区域。长株潭地区,长沙为政治中心,株洲为工业中心,湘潭为交通中心;京津唐地区,北京为政治中心,天津为港口枢纽,唐山为工业中心;京阪神地区,京都为文化中心,大阪为综合性中心,神户为钢铁等产业中心;苏锡常地区,无锡为交通中心,常州为轻工业基地,苏州为文化旅游中心。城市群规划的核心问题就是通过合理的城市空间组织,促进各个城市发挥优势、分工协作、合理组合、整体发展。
2、江苏沿江城市群的认识
江苏沿江城市群是以河口三角洲为核心的完整自然地理单元,由两部分组成,一是河口三角洲,从镇江开始长江进入三角洲河段,其中江阴以下为河口段,扬子江即源于扬州扬子津渡口至南岸镇江之间的长江段,后演绎为南京以下至入海口的长江河段的旧称;另一部分是南侧太湖泻湖平原和北侧里下河低洼平原,总体构成了以平原为核心的城镇地区。
江苏沿江城市群承担着国家重要通道和枢纽作用。我国矿产资源和主要经济发展地区的空间特点,决定了全国物质交流从西、北,向东、南流通的大格局,由此形成了全国性的通道和枢纽。江苏境内东西向有长江、陇海、浙赣等国家大通道,南北向有沿海、京沪等大通道,是全国重要的通道交汇地区;南京是长江大通道上的重要枢纽城市,位于长江经济带由东向西转承、扩散的节点区位,同时担负着江海联动的重要使命。
整个长江沿江地区,目前仅形成两处城市群地区:上海-江苏沿江城市群和武穴-黄石-鄂州-武汉城市群。相较而言,上海-江苏沿江城市群人口密度大、产业实力强、创新密度高、城镇发展密集,是长江沿岸仅有的密集城市群地区。江苏沿江中部隆起是支撑城市群发展的重要因素,太仓、昆山、张家港、江阴、靖江等县级市的崛起和创新发展将起到关键作用。
江苏沿江地区是吴文化的源地和中心,苏州、无锡、常州是吴文化的发源地与核心区域,其影响广至苏南、浙北整个环太湖流域。
3、建设沿江城市群的思考
以国际化的要求发展沿江城市群
1970年代,国内有学者提出构建以“上海-南京”为主体的长三角城市群。戈特曼提出的长江三角洲城市群,其主体就是“沪宁带”。江苏沿江城市群发展应重点关注南京、苏州的国际化城市建设。在全球化时代,评价城市的全球化程度有两大标准:一是参与国际活动的程度,例如日内瓦等;二是掌握国际资本的能力,例如纽约、伦敦、东京三大国际金融中心。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“世界眼光、国际标准、中国特色、高点定位”四点观点,非常强调战略的重要性。落实到江苏,也要以国际化的视角建设沿江城市群。
支持上海、服务上海,共建世界级城市群
历史上,江苏与上海的割裂关系一直存在,而浙江却一直主动的融入上海。当前,苏锡常地区取得国际化的影响力,根本原因是受上海的辐射。在未来的发展中,江苏沿江城市群也一定要融入上海。有观点认为江苏沿江地区可以划分为两大板块:南京都市圈和临沪都市圈。临沪的名称虽然有待商榷,但是其中反映的与上海的关系值得借鉴。有研究提出,上海的虹桥地区将成为未来长三角的中心,江苏应当利用这个契机,支持上海、服务上海,共建世界级城市群。
拓展南北、延伸东西,重视宁杭带的发展
江苏沿江地区发展比较重视拓展南北的问题。跨江通道以及南沿江、北沿江城际铁路的建设,沟通了沿江城市群的南北两岸,有利于促进苏南、苏中共同发展。长江沿线作为国家东西通道,延伸东西也很重要。南京向西的辐射通道基本已经打通,但范围可以进一步扩大。当前高铁的建设向西到达芜湖、池州,而池州与九江仅有一条货运铁路,可以考虑向九江延伸;向北仅有城际铁路通达安庆,未有高铁,根据安徽省的相关规划安庆、池州、铜陵将组成跨江组团,这正是南京辐射范围西扩的机遇,可以向长江中游地区扩大影响力。但往东宁杭沿线地区,长久以来一直被忽视,应重视太湖西部以及南京、杭州之间的区县发展,争取把南京的辐射影响进一步向南扩展。
群内中心城市共同发展,关注常州、泰州
江苏沿江城市群内的中心城市,存在着两个中断低谷城市:常州和泰州。常州位于苏南的中段,与上海、南京的距离都比较远,过去蒸汽机车时代,常州作为一个区段站,轻工业是比较发达的,但现在缺乏一个强大的区域中心能力。长江以北,南通融入上海,近年来发展较好,扬州纳入宁镇扬一体化发展,只有泰州缺乏区域核心能力。如何发展好常州、泰州是沿江城市群发展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,按照合理的区域功能分工,需要寻求新的路径突破。
构建以水为中心的特色区域
江苏是全国水域面积占比最高的省,水域占比达到17%。围绕“最美人居环境”的发展目标,应该凸显江苏“平原水乡”的自然本底,围绕江、河、湖、海塑造多样化的特色空间,构建有地域特色的优美人居环境。
以城乡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推进新型城镇化
国际经验表明,推动乡村保护与复兴,建立与现代化融为一体的乡村,已成为促进经济发展、提升国家竞争力的重要所在。英国在1926年成立乡村保护协会(CPRE),着力保护乡村环境景观和文化,避免城市对乡村的无限制扩张。江苏沿江地区乡村历史文化积淀深厚,自然山水环境优美,经济较为发达,乡村人口素质较高,最有条件也应以打造国际旅游目的地为目标。但要避免城市资本和文化对乡村的破坏性入侵,当前乡村民宿的发展大多为外来文化和资本的下乡,以利益为首要目的,未能反哺乡村的文化保护和社会复兴。江苏沿江地区乡村发展要强调保护和恢复乡村安定和谐的社会氛围、优美宁静的人文环境。
(江苏省城镇化和城乡规划研究中心撰稿)